第09章 云岚 (1/1)
老皮怕什么？他自己都不知道，但也就是这个不知道，往往才让人更恐惧。所以刚入云蚕幻术的时候，他催动师门的地王心经，用包容万物之心入云蚕幻境，化身成为一个身为长物的乞丐。无长物，方无得与失。
大红的灯笼，热闹气派的喜堂，出出进进的宾客，老皮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办喜事的大户人家，自己正和一群乞丐堵在大门口，等着讨喜钱。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一笸箩铜钱，朝众人兜头倒过来，老皮被铜钱砸得以手护脸，其他的乞丐早埋首就捡，只有一个乞丐依旧直立，他没有像老皮那样伸手互脸躲铜钱，而是任由铜钱砸在脸上和身上。老皮觉得奇怪，仔细一看发现，这个人正是李耘古。
乞丐们捡完钱散去了，老皮把李耘古拉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，问道“师弟，你怎么在这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瞎子不答，李耘古很踟蹰，他左看右看，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，难道一会要发生他害怕的事？眼前的瞎子是他的师弟李耘古吗？还根本是他虚幻出来的？
瞎子突然道“你看看大门上的牌匾写的什么？”老皮闻言朝大门上望去，见上面空空如也，回道“没有什么牌匾呀。”瞎子道“你再看。”老皮左看右看，大户人家的门楣上确实是空的，便道“确实奇怪，这户人家都没有牌匾吗？”瞎子道“也许不是什么寻常人家，或许是个高门所在。”老皮又抬眼去看，那门楣上竟赫然出现个牌匾，上书云门二字，苍劲有力。
老皮感到浑身一个激灵，这是他入云蚕幻境以来见识到的第一个幻术，任他武功再高，也吓了一跳，他立刻席地而坐，默念起地王心经，一边念一边察觉，恐惧在慢慢爬上心头。瞎子这时伸手按住他肩膀道“师哥，你不要害怕，这梦不是你的。”老皮跳起来道“师弟，真的是你吗？”瞎子点点头道“师兄，一会新娘子到了，你要想办法带我入内。”
老皮看看自己和瞎子两个人一身的乞丐模样，苦道“咱两跟叫花子似的，怎么进去？”瞎子道“打进去。”老皮皱眉道“打进去？”他看看师弟，又看看云门的牌匾，道“摩云尊者会不会在里头呢？”瞎子神色一亮，道“正是，不过就是有十个摩云尊者，也不是师兄的对手。”老皮缓缓道“这倒也是，我不过是忌惮他的辈分罢了，真要动起手来，只怕……”瞎子接口道“他会投入地门门下。”两人一唱一和，远处突然响起刺耳的唢呐声，喜乐阵阵，昭示着新娘子即将到来，瞎子长舒口气道“总算来了。”
“两位地门的贵客远道而来，还往里面请。”云唐一身大红的喜袍，站在门口朝老皮和李耘古的方向作揖，邀请二人入内，老皮见正合心意，拉着瞎子一同进了喜堂，稍等片刻，就见云唐牵着大红绸布，另一端的新娘子头上盖着喜帕，莲步轻摇随着云唐来到堂中。老皮眼见二人就要拜堂成亲，李耘古却站在原地不动，便踏前一步道“慢！”。
方才还热闹的喜堂立时安静下来，老皮看看瞎子，又看看云唐，道“黄粱美梦，如今客栈外鲜卑王近在咫尺，突厥和十方教也转瞬即到，你统领的西域三十六国也一触即发，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玩过家家，云岚夫人已经死了！”
云唐却微微一笑道“没想到老皮也有说话的一天，还说得如此顺畅。”话音刚落，老皮便脸色大惊，云唐又道“老皮，你的地王心经练到第几重了，你破戒开口，这多年的修炼可是就要白费了？”老皮脸色难看至极，李耘古忽然按住他的肩膀道“师哥，你修了这么多年地王心经，出离心就这么点吗？”老皮脸色一阵红一阵青，竟是走火入魔的状态，他入凡尘近二十载，日日在关道的客栈里受尽来往关客的脸色，不就是为了师傅矮叟说的证得地王心经十二果中的出离果？为何今日竟如此受不得云唐的激将？
老皮却还是脸色苦楚，颜色变换，李耘古咬牙道“师兄，你今日开口也是好事，此时此刻便是你证得出离果的最好时机！”老皮闻言似是忍受更大的苦楚，他看着喜堂上满目的红色和在场的宾客，没来由得觉得厌恶，云唐笑道“听说地门心经可证十二果，其中十一果都各有神通，唯独出离果是要离爱别恨，不沾因果，是最艰苦但又是最笨的人才修习的法门，今日一见果然。”言毕他哈哈大笑，在场宾客也哄堂大笑。
老皮出掌极快，云唐也早有准备，两个人立刻交上手，云唐使一套轻飘飘的掌法，老皮屈指作爪，步步紧逼，却始终进不得云唐的身，云唐身如云絮，腾移转挪，掌风极慢，一开始似乎掌掌落空，渐渐却开始擦着老皮得身体挥过。老皮一声虎吼，双拳尽出，胸前门户大开，云唐一掌递到，老皮不退反进，云唐却堪堪旋开，又在老皮背心印上一掌。老皮连吃云唐两掌，脸色灰败地站在堂下，满耳听到喜堂上宾客都在议论。
“就是他，练什么出离果，估计是身无长物，真是白担了地门首徒的名号。”“哪儿啊，地门第一徒是那个瞎子李耘古，他修的是心果，也是废柴，武功不会，净会算计人了。”“我看地门根本就是徒有其名，瞧这两个徒弟，一个哑巴一个瞎子，诶不对，那个哑巴是装的，估计那瞎子也是装的吧？要么就是后天戳瞎的？”“哎呦，这什么门派啊，这么邪门歪道？不是说也叫地仙门吗？”
老皮眼神望天，已是无主，双手捂住耳朵，嘴巴大张，发出嗬嗬怪声，李耘古听到后上前伸指，点向老皮脑后一穴，却被老皮挥臂推开。李耘古倒在地上，一时竟爬不起来。云唐走到李耘古面前，嘲讽道“李耘古，啧啧啧，你的大师兄一会就要发狂了，近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，你们两个人一个自封口舌妄图练百忍出离，一个自毁双目练什么心目。你修的心果能让你救你的大师兄吗？你不是地门第一徒吗？不是以智计闻名江湖吗？不是天下第一权臣吗？今次若能毁去地门两个徒弟，我云门必将扬名天下！”
李耘古不说话，云唐忽然发现周围变得安静，他蓦地转身，竟看到还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在给老皮运功疗伤。云唐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他看看周围的人，发现周围的人也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。云唐脸色狰狞地一挥袖，喜堂上宾客全部消失。
“这是我的梦，这是我的梦，那怎么？”云唐指着那个红盖头的新娘问李耘古，“她、她怎么会？”李耘古神色平静道“这的确是你的梦。”云唐想伸手去掀那新娘子的盖头，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，他反掌向老皮，红衣新娘却分出一臂格挡，云唐一惊，使出一招云龙擒拿手，红衣新娘似知道般，并指作喙，一招云鹤拂莲，划过云唐的胁下，那是云唐的罩门，除师父外就小师妹云岚知道。
云唐错愕之下，又哭又笑，对着李耘古道“这是云岚，真的是云岚。”李耘古席地而坐，并不答话。云唐突然攻向李耘古，一边道“但我不信这是云岚！”斜刺里一道红影飘来，接过云唐的招式，这次换云唐有准备，他这些年来功力大进，以一招拂云点穴手接红衣新娘递来的一掌，只要二人碰上，必要点得对方使不出劲力，对方知道这一手的厉害，收臂旋身，云唐上前一步，揽腰搂住她，盖头滑落，四目相对，不是云岚小师妹是谁？
云岚对着云唐，略有薄怒道“师兄，快醒醒，云蚕焉是好控制的？你们再不出去就晚了。”云唐惊骇不已，磕磕绊绊道“云岚，你、你怎么也进云蚕幻境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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