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有好好疼过你 (1/3)

夜来香 缚瑾 2414万 2021-04-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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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锡海午夜时分醒过来一次,但气色非常糟糕,而且很虚弱,只能依靠吸氧机来维持自己生命,他通过一名护士将金律师叫入病房,金律师进去后大门关上,我本想透过玻璃窗看一眼里面情况,但金律师带来的公证处人员和法院代表就守在门口,贸然过去有些不怀好意,所以不只是我,即便穆津霖和周逸辞也没有靠近半步。

大约过去半个小时,金律师打开一条门缝,他招呼三名工作人员进入病房,再度将门紧紧合上。

我换了个位置,站在能一眼看穿的地方,玻璃内穆锡海躺在床上,他一只手抬起,由金律师扶着在遗嘱协议上签下了自己名字,两名公证人员浏览后加盖公章,并且一式两份,一份由金律师保管,另外一份交由那名法院工作者。

结束这些流程后,金律师蹲在床边不知问穆锡海什么,后者非常缓慢而虚弱的阖动两瓣唇,金律师将脸凑到他嘴边,极其努力辩听着,他点了点头,起身整理好那份协议塞入自己公文包中,然后带着其余三人一起从病房内出来。

穆津霖和周逸辞立刻看向他,每个人都清楚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,也都清楚经过这几天的事,也许遗嘱内容发生了改变,但谁也不好开门见山,毕竟这种特殊时刻,不关注老子死活旁敲侧击问遗产,显得自己在亲情面前太过冷漠。

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懂得掩饰自己的野心和虚伪,而不是那样坦诚布公。

金律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架,他朝我走来,在距离我半米外的地方停住,“老爷请三太太进入病房,他有话和您说。”

我点头说好,金律师随即走向管家,他询问沈碧成女士是否在场,管家摇头说不在,金律师说,“老爷要见她,让沈女士尽快赶到。”

我推开病房门,里头光线极其昏暗,四面墙壁都阴森森的,空气中透着一股寒意,穆锡海睁着眼睛正看向我,他浑浊的瞳仁泛着血红,他累了,非常非常疲累的样子。

我沙哑着嗓子喊了声老爷,他微弱眨眼,我关好门朝他走过去,他鼻子内塞着氧气头,青紫的唇早已干裂,我四下看都找不到水杯,我问他渴不渴,他摇了摇头。

我蹲在床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“老爷快点好起来,刚才我和可心还说,要给您生个女儿,我觉得这一胎可能是女孩。”

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,“女儿好,我这辈子都没有女儿,本来以为没有生女儿的命,看来你要帮我圆满了。”

他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用掉极大力气,越来越僵硬的脸孔仿佛也正在一点点流逝他的生命,我觉得心里有点发堵,他动了动手指,想要抬起来,可又使不上劲,我发现后把自己的手挤入他掌心,他轻轻握了握,十分满足露出一点笑容,“程欢,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吗,在逸辞的办公室。”

我点头说记得,他眼神内满是憧憬和快乐,“你长长的头发,就在腰间垂着,眼睛又大又亮,眼神如同玻璃一样清澈,很瘦弱,不爱说话,像一片安静的叶子。”

他盯着面前流转的虚无的空气,像陷入一个冗长的梦中。

“我记得你在我掌心写你的名字,你手很软,绵绵的,凉丝丝的,眉眼小心的样子特别纯净,我这辈子看多了莺莺燕燕,倾国倾城,忽然间这样一股清流,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流进了心里。”

他说完低低发笑,可笑得颤抖而无力,“我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我根本不愿意考虑别人的想法,我只觉得我想要,我就该得到,但我其实很庆幸,如果不是这样,我根本不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拥有你。”

他这番话让我心里像碰了刺,长了草,又疼又硬。

我看着穆锡海此时平静慈祥的脸孔,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发涩,如果不是遇到我,其实他死不了这么快,周逸辞也不会为沈碧成翻案,她对他而言完全没有利用价值,他们甚至没有过交集,一个素未谋面且毫无价值的女人他根本不可能理会。

而沈碧成的冤情是压倒穆锡海最大的一根稻草,他原本就空了的心脏,在巨大变故的震撼下,才会崩裂这么快。

我将脸贴在穆锡海手背上,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散发出一丝血腥和药物的味道,他在我头顶小声说,“程欢,我还放心不下津霖和逸辞。”

我身体一僵,在愣怔中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,他不曾发现我的失态,继续说,“我这辈子上没有孝敬父母,下没有教养子女,对妻妾也不够体贴忠诚,所以我该遭到报应,可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们重蹈覆辙,继续毫无亲情与人性的厮杀。我到底生了他们,我舍不得失去任何一个。程欢,如果以后你能有阻止的资格,帮一帮我,留住我的两个儿子。”

我抿着嘴唇注视他,我脸颊仍旧贴住他手背,他眼底的期望与哀求让我不忍拒绝,可我也没办法承诺,“老爷,我很想答应您,可我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,您的儿子您最了解,他们听不进去规劝,他们野心都太大,永远不满足于得到的东西。津霖还有大太太约束,逸辞只能看他自己。”

“你能。”

穆锡海反握住我的手,他沉睡的血液与灵魂仿佛突然间苏醒过来,他骨头里渗出的坚韧吓住了我,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说,“你答应我。不管他们争到什么程度,只要你能阻止,尽全力去做,我给你资本。”

我被他的认真和严肃惊住,我仓皇失措中点了点头,我书好,我答应老爷。

穆锡海维持这样执拗的姿势和表情定格了一秒,便全身瘫软下去,长长的舒了口气。